虽然还远未到日落的时间，云层就已经把阳光揉烂碾碎扔到地上，荒草与黄沙迅速地丢失了热量。马卡洛夫把被吹散了几次卷发塞进风衣里，寒冷而潮湿的风让她感觉快要下雪了。
马卡洛夫的面前一扇门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她从downtown一路超速驾驶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她不希望这次会面落空。
门开了，马卡洛夫看见了门后的面孔，她优雅地笑了起来，温柔地像一个十六岁的斯拉夫少女——开门的那正是她要找的人。
“你好啊。”马卡洛夫亲切地打着招呼。
“呃，请问，你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比起这个，”马卡洛夫略微上翘的红润嘴唇中间露出两颗可爱小巧的牙齿，“你不打算邀请一个站在寒风里的女士进屋坐坐吗，Eric？”
“好、好的，当然，请进，长官。”Eric穿着露线头的毛衣，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还夹着一支铅笔。
马卡洛夫的高跟皮靴迈进铝皮车厢做的简陋房屋，屋子里面也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大风撞到铝板上再经过数次反弹，一直在发出哐哐的响声。锈迹斑斑的屋顶挂着一盏用得发黑的电灯泡，在灯泡正下方是水泥砖头搭成的桌子和一沓A4纸，一旁的旧木板上放着一叠厚被褥。
“今天没有去上班吗？”
“早上我去了，然后中午社区停电，我就提前回来了。”
马卡洛夫知道他没撒谎，因为她正是从便利店开车过来的。
“面试怎么样，还顺利吗？”
“啊，我的面试在明天早上9点，还挺早的，啊哈，9点也不算太早，只是我4点钟就得起床赶过去了，您需要一杯咖啡吗，探长？”
马卡洛夫摆了摆手，莞尔道：“我好像还没正式介绍过我自己吧，我叫马卡洛夫，是一个战术人形，现在暂时被派遣到FBI负责人形案件的调查。”
“原来您也……您是人形？”Eric显得有点口吃，“真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您是一位美丽贤淑的小姐。”
“谁又能料到呢，只要我伪装得好，没人会发现我是人形吧。”马卡洛夫的目光流转，向Eric又靠近了一步，“我从一开始也搞错了，当我看见刽子手的匕首那一刻起，我就主观地认为我陷入了一场和铁血的较量中。我肯定不会想到，那把匕首也许正是为我准备的，毕竟我也在美国待了半年了，想要知道格里芬里是谁来了美国并不是难事。”
昏黄的灯泡在焦躁地摆动着，让马卡洛夫的面孔变幻着明暗，她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整件事是铁血主导的，至少是与铁血共谋的，我无法找到消失的铁血，也自然无法找到消失的嫌疑人。然而那么大的疑点摆在我的面前我居然忽视了，对于人类来说一定无法理解吧，我们人形也是分谋杀和激情犯罪的。假设铁血真的参与了谋杀，不用等我前天去到现场，她们就已经远走高飞了，那么一开始就没有了查下去的必要；倘若铁血没有参与谋杀，她们只是恰好路过呢？嫌疑人则不得不要去购买必需的日用品，这些是不能够让铁血事先准备的。
“铁血不会大费周章地去黑掉整个社区的所有独立视频监控系统，更进一步地，连嫌疑人本人也不用去购买，只需要找到一个‘人’去帮她做就可以了。换言之，无论是人类还是人形都做不到完美的消失，除非他们联起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Eric？”
Eric不断地后退，即使温度快降到了零度，他的额头上也停不住地冒出汗珠。
“我只需要查一下这两天所有商铺的库存变化，再调出当时的摄像监控就可以知道是谁买了那些东西了——床单、被子、女性用的衣物和人形电池。那么回答我的问题Eric，你把她藏哪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警官小姐，”Eric一只手捏着破损的衣角，呼吸变得急促，“你看，我这儿就我一个人，也不存在你说的那些东西，再说，就算有那些东西，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呀。”
“你知道吗，Eric。”马卡洛夫叹了口气，“我是战术人形，是比民用人形高级得多的存在，而我身上装备的电子战模块可以在一秒钟之内烧毁任何一个靠近我的民用人形的核心。告诉你一个事实吧，我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她已经进入我的电子攻击射程内了。”马卡洛夫的机械双瞳突然瞪向Eric，眼镜里开始闪烁着摄人心智的诡异光芒，连吊灯也开始忽明忽灭。
“你在做什么，住手！你不能这样做！”
Eric把手中的铅笔甩开，朝着马卡洛夫扑了上去，马卡洛夫脚跟做轴，灵活地一个侧身躲开了Eric，男人差点撞上了铝皮墙壁。
“这么说你承认了。”
“求求你，千万不能这样做！”
“我骗你的，我哪有这种等级的主动防壁。”
Eric重心一晃，几乎快要站不住。他像一个受伤的士兵，一边肩膀挨着承重柱，表情颓丧地说道：“我以为把换洗的衣服带到downtown里凉晒就不会被发现了。”
“把她交出来吧Eric，你是一个好人，你值得更好的前途，我不会和洛城警局说关于你的一个字，否则等他们过来了，是不会对一个住在城郊的穷人多么客气的。”
Eric裂开嘴笑了，一排白色的牙齿就像一轮新月出现在了黑夜里，他摇了摇头。他直视着人形的双眼，他早就听闻过战术人形，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目睹人类智慧结晶而成的杀戮机器。
“我是不会这样做的。”他眼神变得坚定而有力，“你们尽管逮捕我好了。”
Eric不再挨着墙壁，他径直走向马卡洛夫，挺胸凛然站在战术人形面前，白发的战术人形才发现这个皮肤黝黑的人类竟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
“我刚才已经通知她逃跑了，她会一直跑，趁你们逮捕的我时候，跑到你们根本找不到的地方去。反正我不是没进过监狱，就当再回一次老家。”
“这次的案件可不是你过去那些小打小闹可以相提并论的，你要考虑清楚。”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Eric，你让他们把我带走吧。”
马卡洛夫和同样惊讶的Eric一起转过头去，那是马卡洛夫第一次看见那个杀害了议员的人形：和其他高端定制款一样的金发碧眼，五官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穿着便宜但厚实的衣服。她微微颔着首，眼睛躲头发后面不敢和马卡洛夫对视。
“你为什么要过来，我刚才不是按铃让你跑了吗！”Eric大声叫喊道。
“如果我丢下你跑了，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我知道杀死的是什么人，”民用人形在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我的常识告诉我，通常人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真正的凶手。而我不过是一台机器，被拆了还是可以再造出来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Eric冲出几个跨步挡在了民用人形和战术人形的中间，他的声音激动而高亢，“你就是你，你有你的灵魂，你是独一无二的，换了任何人都不是你！”
“她是人形。”马卡洛夫冷峻的声音打断了Eric，她提高了音量，“她和我一样，除了人形以外什么都不是。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即便是马卡洛夫这样不擅长电子战的型号，动用自己全部的电子战运算能力来入侵一个民用人形的底层心智也是易如反掌。马卡洛夫在见到人形的第一秒就这样干了，为了追问真相，她没有任何心慈手软。“人形，我现在对你强制连线，你要如实回答我的提问！”马卡洛夫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是你在前天12月22日下午3点到4点的这段时间里，在浴室里杀害了议员吗？”
“是的。”女人形面部的人造肌肉做出了惨恻的表情。
“是你用借来的凶器，分别刺进了议员的股沟、下腹部和脾脏吗？”
“是的。”
“是你杀害了议员以后，跟着这位男子来到他家，然后一直躲到现在吗？”
“是的。”女人形痛苦地弯下了腰，像一只龙虾一样卷起了身体。
“是你……”
“够了！”Eric猛地推了一把马卡洛夫的肩膀，自己反而一个踉跄摔到在地，磕破了嘴唇。Eric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伸出手臂把前来搀扶自己的人形挡在了身后，他再一次挺胸站在马卡洛夫面前，这他又一次笑了，露出被染成了红色的牙齿。
“我只是一个无名之徒，一个没有任何人会关注的，穷困潦倒的尼哥。”Eric开心地咧着嘴，满口的鲜血滴落在褪色的衣领上，“不管是在贫民窟还是在日落大道上，谁会在意一个尼哥在想什么呢？但我是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她。警官小姐，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你们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的，是别人拼了性命才能得到的东西。我刚刚经历的两天，是在我这短促的人生中充满希望的两天，我才明白，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良药。所以我不会让你夺去给了我希望的她——那个亲吻了我额头的天使。”
Eric的人形伙伴抱着头跪卧在地上，硬破解产生的剧痛使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沾湿了地面。他望着痛苦的人形伙伴，而那个痛苦的源泉就在距离不到几米的地方随意地站着，双手自然下垂，冷冷地望着自己。Eric动物本能的恐惧在心中疯狂倒灌，那个人类形状的“东西”虽然也顶着一张俊俏无比的脸蛋，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她甚至用不着显露刻毒就能杀掉自己。
面对绝对赢不了的敌人，黑人青年张开了双臂，青筋攀上了他的眉脚。
“你是想和战术人形搏斗吗？”民用人形拉扯着人类的袖口，“我的出力尚在人类水平之上，任何一个战术人形都可以在一秒钟内折断你的脊椎骨，你不会想这么做的！”
“是的，我会。”Eric的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多出来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的是马卡洛夫的前额。
“我一开枪，你马上就跑。”Eric对身后的人形说，他咬牙不敢回头去看，害怕自己一回头就泄了气。“跑去找你的同伴，我就算死了也会紧紧抱住她。”
金发碧眼的人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白发红瞳的人形用毫无起伏的冰冷机械声音说：
“把枪放下，我知道你没有钱买子弹。”
“那你来试试看啊。”
领口鲜红的男人打开了枪身保险，他就像一匹护犊的野兽随时准备战斗。
马卡洛夫凝视着枪手的脸，朝着漆黑的枪口走去，Eric的上身稍微摇摆了一下，脚后跟狠狠地踩了一下地面，努力地把持枪侧肩膀向前探出。旧手枪发出了扳下击锤的声响，枪口几乎贴到了战术人形的脸上，近得可以看清枪管里的膛线。男人和战术人形都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他们对峙着，直到一颗泪水从男人的眼眶滑出。
马卡洛夫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伸手绕到男人的背后，把他豁出生命也要保护的那位人形牵走了。“你永远都是我的英雄，要好好活下去。”那位金发碧眼的人形被拉走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她带着歉意笑容嫣然，温柔如水。可是此刻男人的眼泪和鼻涕已经止不住地流淌，他的脸色泛白，嘴角发抖，他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以至于连枪都拿不稳。马卡洛夫感觉自己就像把公主从英雄身边掳走的恶龙，她甚至可以听见英雄那颗心脏正在激烈而澎拜的跳动。已经够了。马卡洛夫喃喃地念到。已经够了。趁着男人毒瘾发作将她抓走，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接着是一声枪响。
Diewell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等我穿上小裙子你们就完蛋啦》、《好感度破亿的病娇缠上我了》、《无尽宇宙探索指南》、《我穿越到了全是女生的世界》、《我穿越到全是女孩子的世界》、《星门》、
